守护纸质“活化石”

香山飞鹰

守护纸质“活化石”
——走近“非遗”传承人之一

    “与自然遗产、物质文化遗产不同，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渗透在血脉中的文化，是以人为载体、长在人身上的活体遗产，因人而生，因人而传，传承人可谓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根和源。所以，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多收几个徒弟，能有更多的人来学习和传承这门难得的绝技。只要有人真心的想学，让我倒贴钱也是值得的……”
　　金紫山下有一条奔流不息的官庄河,河边有一个美丽的村庄叫坛畈村，村民刘同焰便是古老桑皮纸的坚定守护者。
　　记者眼前的刘同焰，个子不高，四十多岁，脸膛黝黑，不爱说话，但提起桑皮纸生产历史、工艺流程，他便立即会兴奋地打开话匣子：桑皮纸为潜山县著名工艺品，主要产地在官庄、槎水、黄柏等乡镇，它的生产始于汉末，因此又称汉皮纸，迄今有1500多年历史。规格分“大汉”、“中汉”、“小汉”三种，主要用于高级包装和制伞、糊篓、做炮引及典籍修复。工艺流程复杂，有剥皮、出青、踏料、下槽等三十多道，每一道工序都有秘诀讲究，马虎不得，有的只能意会，不可言传。高质量的桑皮纸技艺，靠的是师傅口传心授，一代代薪火相传。
　　少年时的刘同焰就对家里的造纸坊很着迷，看着一张张粗糙的树皮在父亲的巧手中如同变魔术一样成了一张张白滑细嫩的纸，刘同焰惊喜不已，在父亲的言传身教中慢慢领悟着制作过程的诀窍。一次父亲拿出一张桑皮纸让刘同焰仔细观察，他捧着纸看了半天，用力一拉，任凭他如何用力，桑皮纸纹丝不动，没有意想中的破裂。父亲告诉他，这就是桑皮纸得不同凡响之处。父亲的手艺掌握得炉火纯青，但只懂做却不能加以科学总结。刘同焰开始只知道操作，日子久了就想了解这种纸的奥秘。后来专家告诉他，由于树皮中含有特殊物质和与众不同的工艺流程，使桑皮纸具有柔韧、拉力强、不断裂、不褪色、防虫、无毒性、吸水力强等许多优点，为纸中珍品。一旦技艺失传，就难以造出高质量桑皮纸。这促使他发誓把这门手艺传下去。
　　20岁时，刘同焰“出师”了，此时也是官庄桑皮纸最为兴盛的时期。当年坛畈村40％的劳力从事桑皮纸的生产和加工，整个官庄镇达1500余人，共有180张槽，200多人常年在外推销，年产40万吨，要装400多卡车，年产值500多万元。也正因为生产桑皮纸，官庄人的生活水平大大高于周边地区。
　　但时光流逝，守着这门手艺的刘同焰没有祖辈、父辈那么风光了，进入上世纪90年代，传统手工造纸工艺受到了机械化生产的严峻挑战，一家一户的手工作坊式加工已无法与之竞争，其没落似乎已是必然。雪上加霜的是，桑皮纸的市场也丧失殆尽。许多和刘同焰一样，世代相传身怀绝技的民间造纸艺人，为了谋求生计，不得不忍痛割爱，转行从事他业。刘同焰实在舍不得祖祖辈辈传下的手艺在自己手里丢弃，依然“顽固”地坚守着、坚守着……
　　到本世纪初，官庄镇桑皮纸生产作坊由鼎盛时期近200家，锐减到十来家。这门传承了1500余年的造纸术出现了严重的生存危机。
　　2004年6月的一天，似乎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日子，因为从北京传来消息，故宫最终决定由刘同焰和余一富制作倦勤斋修复所需桑皮纸。他们在专家的科学指导下，严格按照故宫用纸的要求，每道工序他都亲力亲为，历经两载，于2004年10月及2005年10月，将500刀桑皮纸分两批送交故宫。
　　“4棵普通的桑树至多只能剥下0.5公斤的桑树皮，而要造出100张133×70厘米规格的桑皮纸，则需要整整60公斤的桑树皮。”刘同焰说，手工桑皮纸的成本太高，获利却甚微，这是大多数手工艺人放弃的主要原因。故宫大修为纯手工制作桑皮纸传统工艺的抢救、发掘、振兴带来了新的机遇。但一张手工桑皮纸的市场价高达6元左右，倦勤斋大修结束后，手工桑皮纸是否还有市场刘同焰忧心忡忡。“如果不是有特殊要求，市场更看好机械化生产的桑皮纸。”
　　“现在已很少有年轻人对传承这门千年‘绝活’感兴趣了，只要有徒弟找上门来真心想学的话，我自己就是倒贴钱也是值得的。”2012年，在被认定为第四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后刘同焰说，几十年的艰苦守护，他曾被人骂作“孬子”、“疯子”，但这位“疯子”却成就了一门即将失传的绝技。刘同焰告诉记者，前几天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周边全部都是纸作坊。欣逢盛世，千年绝学一定会在现代竞争中找准自己的独特位置，焕发勃勃生机，我们有理由相信，刘同焰定能梦想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