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敦常的戏

红楼听雨

                           余敦常的戏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官庄镇金城村，还是个完全封闭的蛮荒时代，没有一条可以通杂交车的路，没有一盏可以吸引萤火虫的灯。
       虽然没有像样的路，却阻挡不住人们赶热闹的脚步；虽然没有时髦的灯，却熄灭不了戏迷们看戏的热情。
       路，山区的路，反正是靠双脚走的。不管干路湿路，金城人逢热闹必然赶路；灯，乡间的灯，每每是原始的，不管是马灯汽灯，乡下人看戏必然备份。
       看戏，就看余敦常的戏。
       那时的我，不知余敦常是何许人物，现在想想，也不过是“乡级艺术家”。不过，彼时农村没有艺术家的概念，也不知天外有多大的天。金城的戏迷，追星就追余敦常。
       余敦常唱的是老式黄梅戏，只有原黄柏老区的人才习惯老式唱腔。那时，余敦常的戏班常年都在黄柏地区游走轮回，到头又来。他的戏目人们现在约略记得的是《春香闹学》、《陈世美》、《孟姜女》、《包青天》系列。另有一些小场戏，如《打猪草》、《补背搭子》、《十二条手巾》等。小场戏是赠送的戏，不外cun的辣的、搞笑段子，观众随便点一个，余敦常在班子里当场点将，自己很快融入角色，可谓游刃有余、手到擒来。
       那时期，田头艺术家不止余敦常一人，黄柏老区也有多个戏班子。余敦常的戏班子，我记得由余敦常、余敦利、余全喜等人组成。还有几个女的，但都不知叫什么，哪儿人。余敦常我是记忆犹新的，他就是金城村燕屋组人，要是健在，恐怕有100岁了吧，那时我就看他老了。
        余敦常是戏班主角，逢场必有他。不论主戏还是小场，戏迷们都期待他的出场。然而，越是期待，越是失望，任凭锣鼓一阵紧似一阵，千呼万唤不出来。有些时候，好不容易等到他露脸，戏台上的汽灯却不行了，呼噜呼噜的踹着粗气，半边黑、半边白地在哪里挣扎。于是，急性子的，扛起板凳就走，左手牵着儿子，右手牵着女儿，从人海里东奔西突赶时间回家睡觉，第二天还要起早拔秧呢！性子缓的，始终巴望着汽灯很快修好，戏重新开场。谁知，多数时候，汽灯从此一蹶不振，戏，迫不得已在众多期待中倒台。
        我在那个时期还是一个穿开裆裤的小孩。当然，放到现在，应该不会穿开裆裤的，我记得很多次都是搭肩驮着弟弟看戏。一般来讲，能驮着弟弟看戏，怎么着也有八、九岁了吧，八、九岁还穿开裆裤，是那时农村生活写照？
        我印象中的余敦常，虽然有点老，但还是人高马大的样子。他的角色多半是大官，戴着威武的官帽（帽子是有两个闪闪的耳朵的那种)，捋着花白的胡须，随着过门的锣鼓响起又停顿，停顿又响起，余敦常手扶腰带、摇晃着一步一顿地走向前台。我知道，这是包公出台了。余敦常演的多数是包公，或者州府以上的官，以至于在平时台下生活中，都可以看到他迈着方步走路。
       余敦常唱戏，从来不要彩排，农村人说：“袖筒里画眉拉出就叫”。他能熟记20多个剧本，没有谁见过他在台上忘了台词，单凭这一点，他能做官庄戏班老大。
       市场经济大潮，浸湿了传统文化，随着电影电视的进村入户，乡村戏班子的身影不知从何时起淡出了年轻人的视野。不过，余敦常的戏，还经常被老一辈人津津乐道。而我，也能凭藉着对余敦常戏之兴衰追忆童年往事，那是一个欢乐多于忧愁的年代，那是一个乡土文化十分繁荣的乡村。

砧衣细妹

八、九岁还穿开裆裤，秀童真呀。我也想看戏，再有戏场，叫上我。

清雅轩

乡土气息很浓，没有一定的生活体验是写不出来的。